2024年一季度“重庆好人”丨“虫虫夫妻”的四面山探秘之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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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4-08-12 10:27

飞蛾被称为无声的黑夜精灵。虽然不如蝴蝶一般光鲜亮丽,但是它们也是生态系统不可或缺的一环,在维持生态平衡、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具有重要地位。

在被誉为“天然物种基因库”的重庆江津四面山,有这样一对工作在森林资源管护一线的夫妻,多年来利用业余时间,锲而不舍地开展蛾类昆虫调查、研究,采集蛾类标本1000余件,为260余种蛾类昆虫上了“户口”。他们还先后发现了6个蛾类昆虫新物种,其中5个都在江津四面山,尤其是在国际权威期刊《Zootaxa》上描述发表的“芯语红鹰天蛾”,引起了业界的广泛关注。

1、张超和张芯语工作照。受访者供图

张超和张芯语工作照。受访者供图

这对夫妻丈夫叫张超,是四面山森林资源服务中心野生动物疫源疫病监测站站长;妻子叫张芯语,在江津区林业局森林病虫防治站工作。

人间最美5月天,今年5月对于张超和张芯语来说,显得格外幸运。他们关于四面山最新发现蛾类新物种的论文被国际权威期刊刊发,获得权威认可;夫妻俩因敬业奉献精神被评为2024年一季度“重庆好人”,并被推荐为2024年第二季度“中国好人”重庆候选人。

因为热爱 从东北来到江津四面山

盛夏时节,四面山的蛾类开始增多。

天色暗下来,在山林深处,一座由白色纱幔搭起的小帐篷格外显眼,里面还亮着一盏灯。“气温升高以后,我们几乎每个周都会开展灯诱采集。”张芯语介绍道。

2、张超、张芯语和团队开展灯诱作业。受访者供图

张超、张芯语和团队开展灯诱作业。受访者供图

蛾类具有趋光性,小帐篷的白纱幕布上,不时有飞蛾扑来,停留在上面。科研工作者就是用这种办法引诱飞蛾前来,开展标本采集。

张超蹲在幕布旁仔细观察,不时有飞蛾落在他的脸上,还有昆虫爬上裤腿,他却丝毫不在意。张超查看着各种飞蛾翅面的斑纹和触角,不时还陷入回忆和思考之中。

张芯语则是全副武装在一旁整理收集标本的器皿。她的袖口、裤腿被拴得紧紧的,还用抽纸捏团塞住耳朵,防止昆虫进入。

她笑道:“其实我是过敏体质,以前沾到飞蛾鳞粉,皮肤就会起疹子、红肿,现在已经好多了,逐渐‘脱敏’了。喜欢上跟虫子打交道,完全就是受他的影响。”

3、“全副武装”的张芯语。受访者供图

“全副武装”的张芯语。受访者供图

张芯语讲,自己与老公非常有缘。张超比她大两级,在读大学本科和研究生时,他们两度成为师兄妹。在她的眼中,老公一直就是一个专注、认真的人,从小就是个“昆虫迷”。

据介绍,张超是东北人,儿时家里不远处就是大山。小时候他就喜欢在草丛里观察昆虫。这个“80后”大男孩的内心,始终对昆虫的世界充满好奇和热情。

张芯语说,自己与老公第一次相识,就印象深刻。

当时她到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报到,行李被一位老乡帮忙寄放在张超处。芯语爸爸去张超宿舍取行李时,被张超床铺上下堆满的各种飞蛾标本惊呆了。芯语爸爸当时就给芯语说,这小伙子还真不错,挺有钻研精神。

考研时,张超选择了报考东北林业大学林学院昆虫分类学方向。

研究生毕业,张超了解到重庆江津四面山被联合国生态学会专家誉为“天然物种基因库”,这里植被茂密,动植物资源丰富,便被深深吸引了,决定跨越千里,从东北来到西南扎根大山。

受张超影响,张芯语读研时也选择了昆虫分类学方向,成为了张超的师妹。毕业后,张芯语也毅然放弃城里的工作,跟随张超来到重庆江津四面山。

“能和爱人在山中寻虫,探寻大自然,是一件幸福的事。”张芯语说,作为女孩子,她曾经看到昆虫都要绕着走,如今在山里架灯、诱虫、辨虫,都不在话下。“小蛾子不全是丑丑的,有的比蝴蝶还美;有些种类,会因为季节差异而具有完全不同的翅面斑纹……”

专注执着 不断探寻蛾类新物种

初进大山,张超和张芯语都先到森林管护站锻炼。

那段时间,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巡山,蜿蜒崎岖的山路让他们没少摔跟头,脚上磨起了水泡。但是,当张超看到林间、草丛中各种见过,或没见过的昆虫,他觉得“来对地方了”!

4、张超、张芯语在森林管护站与同事合影。受访者供图

张超、张芯语在森林管护站与同事合影。受访者供图

最初条件有限,张超和张芯语夜里就守着森林管护站外的照明灯,小心翼翼地采集标本。因为饭盒内胆光滑,利于飞蛾翅面鳞粉保存,他们俩便在镇上买来饭盒,作为了临时存放飞蛾的器皿。

他们自发的研究活动,引起了领导的重视。四面山服务中心领导认识到,林场管护需要科学的手段监测和保护生态,张超他们是林场的首批研究生,他们在山里对昆虫方面的监测、研究,可以填补四面山在这方面的空白,便对他们的研究给予了大力支持。

有了组织支持,张超和张芯语干劲更足了。他们和同事一起组成了青年科研小组,利用工作之余开展蛾类昆虫调查、研究。

他们从2018年开始,无论春夏秋冬,按照研究计划开展工作。天一黑,他们就开始忙活。在野外点一盏孤灯,吸引飞蛾到来,然后拍照、采集、鉴定,经常要忙到凌晨三四点才能收工。

5、青年科研小组在山林中开展工作。受访者供图

青年科研小组在山林中开展工作。受访者供图

天道酬勤,辛勤的劳动终会有意外的收获。

2019年3月3日,山里飘着小雨,气温不到5℃。夫妻俩又一次进山。

“这只天蛾感觉有点不一样。”在灯诱幕布前蹲守两个多小时后,一只翅面赭黄色的飞蛾引起了张芯语的注意,张超也赶紧凑上前观察。

这只飞蛾翅面赭黄色,无明显斑纹,体型比一般飞蛾稍大,静歇时体态呈三角形,仿佛是一架“小型战斗机”。张超兴奋起来,他把脑袋里储存的飞蛾图片犹如幻灯片一样过了一遍,确定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飞蛾。

“看体型、翅面等特征,肯定是天蛾科,但跟以前发现的有些不同。”长期研究,练就了张超识别昆虫的“火眼金睛”。大多数昆虫,他扫一眼就能大概确定其科属。这只虫子,会不会是新物种?

回到办公室,张超把这个新发现告诉了云南大学蛾类学者许振邦。交流讨论后,他们一致认为,这很可能是此前未曾描述过的种类。

6、张超、张芯语自制的芯语红鹰天蛾科普明信片。受访者供图

张超、张芯语自制的芯语红鹰天蛾科普明信片。受访者供图

由于当天采集的3只天蛾翅面有磨损,初步鉴定可能存在误差,要想获得更多特征、数据,还得再进山。

张超说:“实际上新物种的采集发现过程,一开始都很简单。采来就辨别认识或者不认识,不认识的话就回去继续研究。一个新物种的发现,短的话至少应该也要大半年或者一年。像长的,比如发现芯语红鹰天蛾,我们前后用了大概三年的时间。”

张超深有感触地讲,他们的工作,其实更多的时候就是在等待。很多物种在采集到的时候,只有单独的一件标本,而一件标本在学术上是很难有说服力的,因为很难排除它的个体变异等情况。要让学术界信服一个新物种的发现,一般都需要至少收集到一对标本,就是一雄一雌,来作为一个物种的模式标本。

因此,从2019年第一次发现这个不太一样的天蛾之后,张超、张芯语和团队在蹲守了两个寒冬后,一直等到2021年2月,终于再次发现并采集到了这种天蛾。

在对比外形,进行解剖,分析DNA,经过持续调查与研究之后,他们最终确定这是一个天蛾科新物种。

7、张超与导师韩辉林教授在四面山开展调查工作。受访者供图

张超与导师韩辉林教授在四面山开展调查工作。受访者供图

直男柔情 用浪漫驱散等待的孤独

2022年3月的一天,张超参与撰写的、关于2019年至2021年期间发现这一蛾类新物种的学术论文,在国际动物分类学权威期刊《Zootaxa》上发表了。这个从发现到描述、前后历时3年的新物种,被张超以妻子的名字命名——芯语红鹰天蛾。

这是中国首个由基层林业工作者发现、并以发现者姓名命名的蛾类新物种,在业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。

张超在描述新物种的论文中写道:“这个物种以张芯语命名。张超以此表达他对妻子的爱,感念妻子多年的陪伴与支持。”

8、张超和张芯语前往大兴安岭林区开展蛾类调查。受访者供图

张超和张芯语前往大兴安岭林区开展蛾类调查。受访者供图

张芯语说:“论文见刊那天,他把文章拿给我看,我才惊喜地发现,这个新种是以‘我’来命名的,非常激动,完全没有想到!他这个人,在外人眼里,应该就是那种比较死板的直男,不会说太多温柔的话,没想他会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,真是太感谢他!”

以妻之名命名新物种,科研人用自己的方式,表达了独有浪漫,体现出张超既具有严谨认真的科研精神,同时也不乏硬汉柔情和责任、担当。

现在,除了完成日常工作、科学研究之外,张超和张芯语还成为了“科普大使”。

对于普通公众如何看待飞蛾,张超说,自己曾看见一个小孩子满心欢喜把捡到的飞蛾举起给婆婆看,婆婆一把丢开小蛾子,斥道,“这个翅膀上的粉有毒,莫乱摸。”

“其实,能够了解一些常见的昆虫及其生活习性,能帮我们更好地和环境相处。”张超说,好奇是孩子的天性,也许是一个人走向成功的基石。作为一名基层工作者,也有义务向周边的人,特别是小朋友普及自然科学知识。

这次经历之后,张超夫妻二人便开始腾出时间,投入到公众科普教育工作之中。每逢重要时间节点,他们还会争取机会送“林业知识”进校园,广泛宣传昆虫知识。

9、2024年4月19日,张芯语在江津尚融小学讲解昆虫知识。受访者供图

2024年4月19日,张芯语在江津尚融小学讲解昆虫知识。受访者供图

“普通人往往对未知的事物充满恐惧,尤其是飞蛾这种幼虫期、成虫期都‘不讨好’的昆虫,而这其实恰恰是昆虫防御策略奏效的体现。了解了这些知识之后,才能更好促进人与自然和谐相处。”张芯语说。

“生物多样,生活才更精彩!”

华龙网记者 李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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