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还记得上一次逛地下商场是什么时候吗？
解放碑金鹰女人街、临江门轻轨名店城、杨家坪地下商场、三峡广场地下商场……这些地下商场曾是不少重庆人心中的“吃喝玩乐”一条龙。那时候，这样的对话声在地下商场里此起彼伏：
“再便宜点嘛，50块我就买了。”
“你莫乱砍价哟，我进价都不止50块，安心要的话80块卖给你嘛。”
“那算了嘛，我再看看其他家。”
“哎呀，就当交个朋友，50块给你！我都是亏起在卖……”
然而，二十多年过去了，如今的地下商场早已人气不再。以往门庭若市，排队试衣的场景再难重现，空置的店铺也随处可见。
地下商场作为重庆传统商业的代表，见证了城市的发展变迁，烙印着几代人的记忆，如今它该何去何从？
曾经——
地下商场客流如织，一铺难求
5月15日下午，位于杨家坪的搏浪地下商场内，今年55岁的鞋铺店主王其，正在把刚进来的一批货摆上柜台，拖鞋、凉鞋、运动鞋、高跟鞋……价格从十几块到100多块都有，旁边的“感恩有你特卖会”“特价”标签格外显眼。这类鞋店在搏浪地下商场非常多，一家连一家，每家店都坐着一个店员，整体看过去，工作人员比顾客多。
当年，重庆这座山城，遗留下不少人防工程，各个地下商场大多因此改造而成。2001年，作为重庆首批开门营业的地下商场，搏浪以服装、鞋、美妆、小吃等业态为主，一开业就人气爆棚。
就在那时，在国营企业上班的王其选择放弃“铁饭碗”，下海经商。王其告诉记者，在得知搏浪要开业后，他立马赶到商场物管处，以每月一万多元的租金，租下入口处一个十来平方米的黄金铺位，成为了商场的“元老”级商户。
王其回忆，“那时候，每天来逛的人都很打挤，生意从早到晚没有断过，常忙得顾不上吃饭，日均营业额上千元。最忙的时候，店里除了我，还另请了两个销售人员。”王其说，每个月扣掉人力、租金成本，一个月能挣一两万元。
随着生意越来越好，王其打算在附近多租几个铺面，然而，那时地下商场早已“一铺难求”。
同样见证了地下商场繁华的，还有商场的管理方。重庆搏浪物业管理有限责任公司经理刘东，从商场开始对外营业以来就在此工作。当时有多火热呢？他向记者举了个例子，“如果遇到商家和顾客发生矛盾争执，我们要赶过去处理，一段不长的路都得走个半天，就是因为人太多了，那时候每天的客流量能超过1万人。”
现状——
传统地下商场人气低迷，租金一降再降
“大概2016年左右，商场的人气就开始走下坡路”，王其说，随着电商兴起，店内的鞋基本都能以更便宜的价格在网上买到，甚至有顾客来店内试穿后，拍照去网上买。
王其表示，如今每天一般也就能卖出几双鞋，店员也从三个人减少到只有他一个人。房租从曾经的1万多元，降到2000多元。
刘东介绍，该商场租金最高时，可以达到每平方米700元左右，除租金外，每个店铺还有高达10万元左右的转让费。如今，除了零转让费，平均租金也就在500元左右，多数店铺的租金为300多元。即使这样，曾经“一铺难求”的商铺，也闲置了不少。
记者看到，有的商铺干脆没有名字，有的铺面用毛笔写着大字宣传单，“全场洗货，4折起”，还有些商铺大门紧闭，贴着“旺铺出租”“优价招租”等字样。
面对地下商场日渐低迷的人气，管理方也曾努力寻找出路。
“2013年，我们专门成立了电商公司，打造了‘三搏一浪’电商运营平台，入驻了130多家商户。然而，由于投资不足，加之平台竞争激烈，该平台最后只得草草收场。
不仅管理方，商户也在积极“自救”，不少服装店店主在短视频、电商平台开起了直播带货，但都收效甚微。
采访中，记者遇到路过的市民吴女士，她说，自己家就在附近，但每天都是匆匆而过，“有五六年没在里面买过东西了。”
不仅是在搏浪地下商场，记者走访三峡广场地下商场、大坪金象世家等地下商场，状况也都相差无几。
出路——
差异化经营，提升消费者体验
谈起地下商业的衰落，多家地下商场管理方表示，这取决于地下商场的“先天不足”。
刘东介绍，重庆地下商场开发有先天劣势，如空气流通问题、消防问题等。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地下商场的发展。
另外，地下商场整体上档次低、缺乏特色、店铺混乱无序，也让大家对地下商业形成了“低端”的普遍认知。而这背后的根本症结在于缺乏统一经营管理。
快速兴起的电商，则成了压垮地下商城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“原本地下商城最大的优势就是出售的商品便宜、实惠，淘宝等平台兴起后，这个优势就荡然无存。”刘东说。
重庆的地下商场该何去何从？
在西南购物中心（重庆）俱乐部秘书长罗唤军看来，随着消费者逐渐回归理性，对体验式消费的需求增加，地下商业依然有生存的空间。但最关键的就是要做到“差异化”经营。
他建议，传统地下商场应该积极转型升级，抓住消费者需求重点调整业态，比如更年轻的二次元，或者更有吸引力的好吃街，在商圈形成业态的差异。
同时，商圈翻新应注重动线规划和衔接功能的加强，增加过境流量转变为购买流量的可能性。此外还应该重点打击假冒伪劣，提升卫生环境，改变顾客对于地下商场“低端”的印象。
事实上，重庆已有不少地下商场在尝试转型突围。
比如，开在搏浪旁边的美龙商业场，其前身是2000年开业的美侬购物天堂，这家商场同样经历了人气的兴衰。
“作为20多年的老商场，需要塑造更符合当下市场需求的沉浸式商场氛围。”美龙投资建设方、重庆嘉华投资实业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李瑛说。
2021年10月，重装升级后的美龙商业场重新亮相杨家坪商圈。走进其中，一股现代时尚气息扑面而来，购物环境丝毫不逊于地上商业综合体。川美艺术家打造的雕塑、LED霓虹灯装点的过道、融入AR互动技术的车库，吸引不少年轻人拍照打卡购物。
除了装修上更时尚潮流，这里也引进了更具有社交属性的业态，比如咖啡、水吧、快餐等。此外，每逢节假日，商场还会举行活动，如路边音乐节、冰块砸西瓜等，吸引年轻人参与。如今，美龙商业场节假日平均客流量2万多人次。
而在差异化发展方面，重庆方圆LIVE早已尝到甜头。
在观音桥步行街的地下，前身为“金源不夜城”的重庆方圆LIVE，精准聚焦年轻客群，打造兴趣宇宙，孕育青年文化，为城市商业注入新活力。
据方圆LIVE企划负责人周璐介绍，目前该地下商场以工业风为设计基调，结合当代年轻人兴趣领域及喜欢的风格元素，设计规划了特色鲜明的“五大主题街区”，包含ins风格街区、二次元风格街区、赛博朋克风格街区、国潮美食街区和霓虹灯市街区，构筑了重庆首家全场景式主题商业空间，平时的日均客流量达到4万人次，节假日平均客流量能超过10万人次。
记者手记：
这波“回忆杀”，可有你的青春
对于重庆本地人来说，地下商场承载着许多的青春回忆。或许，你曾在这里挥洒汗水，收获人生第一桶金；或许，你曾和朋友相约见面，在这里购物流连忘返。
尽管如今的地下商场已难现当日辉煌，但它所散发的那份怀旧情感却是无法替代的。在地下商场的角落里，或许还有一些仍在坚守的老店。它们如同历史的见证者，守护着这份时代记忆。
在城市发展的浪潮中，地下商场需要积极转型，去拥抱新的消费模式、消费业态和消费群体，但无论将来会经历怎样的变迁，地下商场都是重庆这座城市独特而珍贵的一部分。
